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若是情深至此時-1

朋友的房間不大,卻擺了一張大大的木質椅子。我去的時候,他就坐在椅子上,我坐在他對面的小床上。有時我看著坐在那椅子上的他,會忽然想到建波。

    高區的冬天。我們一共去過兩次冰吧。

    第一次,我坐他對面,他說,把手掌伸出來。他輕握我的手,看我的掌紋。我問,你看出什麼?他笑,不語。

    第二次,他說了句什麼,惹我不快,我起身欲走。他從後面抱住我,我掙紮,兩人順勢跌坐一張小椅上。他的臂環住我身,暖暖的,強壯的。那時我只感覺羞澀。

    那一年的我們,我二十二。他二十九。

    這是我們交往的最初。

    ——題記

    我至今仍不相信網戀。大約因為太早開始網戀。

    但其實,我和建波是在網上認識的。

    他來見我時,去家裏幫我修電腦。和媽媽建議說,我可以去威海學做平面設計。媽媽拜託他照顧我。

    他允諾。

    之後一直持續照顧了我這麼多年。但我從不覺得他在刻意照顧我什麼。他像個長者一樣教我為人處事的道理與方式,我只當做老生常談。

    很多年後,待我在人生路上跌跌撞撞不停繞圈,被現實的棱角撞得頭破血流,才驚覺多年前他那些我為之不屑的良言一一應驗。此時他幽幽的一句,我把我的人生經驗告訴你,只希望你能少走彎路。因為當年答應過你媽要照顧你。

    驀時才發覺這一句是如此驚人心魄。

    如他所言,我以為那些話都是害我,實則是因為愛我。

    剛來威海時,被室友欺負,錢被偷走。

    半夜。我穿著拖鞋哭著跑去他的房子,伏在他的肩膀哀哀哭泣。我渴望有個人能從那時開始憐我。

    就那樣默許了和他的交往。

    一直覺得後面一定能找到比他更好的。無論是誰在那個年紀都有那樣的年輕氣盛。

    姑且享受當下的快樂,認真商量未來時卻又驚慌失措。

    我那時沒想到要結婚。只覺得自己還是孩子——回到家裏偎著爸媽撒嬌,向他們索取寵愛的孩子。

    但他不小了。觀念傳統,急著結婚。於是許多口角圍繞這個生髮出來。

    一次激烈的爭吵成為導火索。最初伏在他肩膀上哭得傷痛、用溫柔的手輕撫我頭髮的我們不見了,取而代之的是把他惹得情緒失控,背著我拿起武器的我們。

    離最初的交往只過了一年。

    那一晚的爭吵把什麼都帶走了。最初的溫情,相交時的甜蜜。時光仿佛離開場已走的太遠,演到落幕的時候只剩下不耐和驚懼。

    我倉皇逃開那整整演了一年的舞臺。

    有兩年時間,我逃避這個劇中男主角。他發瘋般的半夜在街上找我。他把我堵在屋子的牆角。他朝我笑著,我卻開始本能的抗拒。那一刻心裏什麼都沒有了。一年中點滴溫情的畫面,像打碎的玻璃鏡,殘渣細碎,反光只刺得眼睛生疼。

    他果真就離開我生活的世界,去了另個城市開始工作。他開始放縱、墮落、酗酒。最後見了一個女人,把她留在身邊。

    我QQ已經刪了他。他憑記憶中的密碼打開,把自己加了進去,改了網名。

    我和這個網友開始匿名的聊天。我們總是留言。很難遇到我們同時都線上。他很關心我,天冷加衣,下雨帶傘。我以為是許久以前的朋友,沒有把他列入可能的人選。

    分手三年後。我在一家廣告公司志得意滿的做著平面設計師的工作。在皮質轉椅享受空調傳來的冷風,捧一杯熱水,在QQ無聊的找人聊天。

    那個灰了好幾年的頭像突然亮了。我們聊起來。我又問起他的名,他突然爽利的說,我是建波。

    原來是他醉酒後乘了酒意。

    那一刻是意外,是驚訝,還是打翻了五味瓶之後的酸甜苦辣鹹?過了這麼久,什麼劇情都回來了,只是不見了懼怕與怨恨。

    之前曾有一次在大福源與他錯身。他看到那時落寞失意的我。我卻沒有看到他。他在人潮洶湧中喚我的名,我亦沒有察覺。那之後他打了電話,我們寒暄幾句。

    一切怨氣是從那時起都消散的吧。

    我在開著日光燈,格子間坐滿同事的辦公室,流著淚在螢幕前與他對話。長長的眼淚,止也止不住,流也流不幹。痛苦的過往,在時過境遷之後辛酸的回憶起來,一切彙聚在那苦澀的,鹹鹹的眼淚中。都找回來了。一切都回來了。

    在黃昏的路邊碰到賣百合花的人,他為我買下幾枝。那時低首間含笑聞香的我,心裏該是如同當時那百合的香氣一樣,甜膩而滿足吧?

    我們養過一只叫毛毛的白色小狗。他從大雨滂沱的另個城市的街上把它撿回來。

    它是只通人性的傢夥。我悲傷的流著淚,蹲在地上看著它,它亦一動不動看著我,之後眼淚也靜悄悄流下來。每晚 吃過飯,我們牽著它去散步。那時互相牽手走在街上,也曾感受到簡單滿足的快樂吧?

    前一夜不歡而散的爭吵。待到黎明時,睡意朦朧中聽門口有隱隱約約的歌聲。劉若英的《很愛很愛你》。電臺放了這首歌,他從房間沖出來,把收音機放於我門口。那時也躲在被裏輕笑,幸福徜徉在甜蜜的愛河吧?

    與他分手後。一廂情願以為還可繼續做朋友。輕率的和他聯繫,問他MP3的價格。他稱還有東西遺忘在他那裏,與我約了個時間地點,來送給我。

    零三年的冬夜。即將過耶誕節了。街上隔夜的雪還未化。超市恰巧放著我喜愛的《say forever》。聽著曾經熟悉的歌見曾經熟悉的人。

    我在長峰街邊與他相見。他說,閉上眼。我把眼緩緩閉上,有東西塞進兩耳,隨之而來傳入心扉的,是當時滿大街都在唱的《老鼠愛大米》。

    那前奏頗好。我睜開眼看對面的他,帶著防備的眼神有一瞬間的感動一閃而逝。

    他笑說,送你。做耶誕節的禮物,也做分手的禮物。

    他說,我不怪你,我等你一年,等你玩夠了,再來找我。

    我覺得我們一開始就錯了。不知是錯在根本不該相識,還是錯在相識太早。——然而仿佛之後也是錯的。又錯在了相愛太晚。

    那一晚站在街邊的我們,也錯了。我不了解他,不了解他緣何愛我,以為一年之約只是他隨口說說;他不了解我,我不是肯主動回頭的人。

    那之後分別了的我們,也許都錯了。

    他在等我,我也在等他。

    有很多愛是有遺憾的。

    他愛你的時候,你在猶疑。他愛我麼?為什麼愛我?愛我什麼?

    等他離開你,你的眼睛才開始恢復視力,看清那從前模糊不清的一些片段影像。發現愛往往是從點滴小事積聚表現出來的。

    這是因此有人在說,擁有的時候不珍惜,等到失去了才追悔莫及。

    而我終於想到給自己一個免於追悔莫及的機會。

    我說服自己放下一次身段,主動詢問他,是否可以重新開始。而他說,他要對現在女友負責到底。他說我們可以成為兄妹。

    那該是我對他非常絕望的一幕,但我竟沒有哭。我平靜的掛了電話,覺得終於沒有抱恨終身的過了一生。

    秋季。他漸漸開始忙碌。他終於不再聯繫我。而我為他的低頭僅僅只有一次,從此以後都是高高昂起來的。

    一次偶然經過高區。突發奇想要去尋找曾經和他同住過的老房。我聞到別人晾在屋外的衣物散發出來的清香味。

    突然如此想念家的味道。

    一個人說,人的一生,都是互相關聯的。

    也許。若不是那一年的分手,我也該早已有個家了吧。

    就那樣徜徉在排排老樓中間,終究忘記了究竟以前住的是哪棟房子 。我仰起頭看樓與樓縫隙中的天空,藍的,冷的,感覺靜靜流下的淚都帶著寒意。

    一時間有好多好多的話想說與建波聽。在手機上寫著長長的短信。

    終究存起來。我故意模糊了他的號碼。我的自尊也不允許發出去。

    第二天晚上從外面回到家裏,意外竟收到他的短信。說,想我了。

    我是從那時開始信了和他之間的心靈感應。

    我把昨天存下的短信發給他。終於抑制不住對彼此奔騰的情感。他說去威海見我。

    仍舊是冬夜。與零三年耶誕節那晚相似。地點換了肯德基。

    他記性極好。說了以前的舊事。我想哭,忍住了。不願被他看穿我的軟弱。

    吃完飯之後就分別了。他去另一處和朋友喝酒。我們在半夜頻繁短信,他不斷說愛我,約定下輩子一定要我嫁他。

    我哽咽失聲,淚流滿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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