魚店的角落裡放了一隻缸，很長時間都沒有人來問津。缸裡缸外佈滿了灰，店裡有好多缸，這一隻老闆自然不怎麼注意它。缸閒來無事，成天除了聽來來去去的客人與老闆討價還價，就是看它旁邊缸裡的魚兒游來游去。
時間長了，它特別留意一隻留著白邊的小紅魚。一般人分不清同樣品種的魚，缸能認出來，那隻小紅魚比較小，特別活潑。它喜歡跟其它的魚追逐打鬧，尤其是和一條頭頂是紅色的小白魚。吃食的時候小白魚會讓著小紅魚先吃，然後它再吃。吃飽了兩隻小魚會搶同一顆魚食吃。通常是小白魚先搶到，但它並不馬上吞下去，而是吃進嘴裡再吐出來，等它吐出來時，小紅魚就會去搶，搶到了也不馬上吞下去。兩個小傢伙就這麼你逗我我逗你。要不就是你追我我追你。累了的時候，小紅魚會沉在缸底一動不動，好像是睡著了，小白魚呢，就在一旁一動不動地挨著它。缸喜歡看他們開心的樣子，心情就像冬天的太陽般暖洋洋的。
日子一天天地過去了，小魚不斷地有被客人買走的，有老闆又從別處買來的；老闆還時不時地會把魚從這只缸裡舀到另外一隻缸裡。那兩隻魚一直游在一起。有幾次老闆要舀小紅魚的時候，小紅魚拚命從魚網中跳下來，跟小白魚以很快的速度游到一邊。每次有人買魚的時候，缸都會為它們捏一把汗。很擔心兩個小傢伙就此分開了。
一天，店裡來了一對父女，小女孩嚷嚷著要買兩條小紅魚。說家裡的小紅魚死了，只要買紅的，還要買魚缸。父親走到屋子放缸的一邊，問：「囡囡，你喜歡哪一個？」小女孩專心地蹲在魚缸旁看魚，抬眼望見了角落裡的那只灰巴巴的魚缸，「爸爸，買這個！」
「好，就是它了！」父親寵愛地說。
缸的心緊了一下，以後不就見到小紅和小白了嗎？缸沮喪極了，沒有辦法，客人挑中了它，它又沒有嘴可以說話，告訴客人它不想去；也沒有腳可以跑掉，等客人走了它再溜回來。
父親對小女孩說：「寶貝，快挑兩條小魚我們回家吧，媽媽還在家等我們吃飯呢！」
「哦！」小女孩拿著網在水裡劃來劃去。
缸失落極了：要是她能把小紅和小白都撈進來多好啊，那就可以天天跟它們在一起了！缸這麼想著。
「挑那種游得快的！」父親給小女孩出主意。「頭上有紅點的那條小白魚旁邊的那條！」
小紅魚進來了！缸別提多高興了：我可以天天守著它了！可是小白？！
小女孩又撈了一條紅魚，高高興興地捧著缸回家了。
不知為什麼，缸就是喜歡看著小紅魚。以前是遠遠地注視著它，看著它和小白魚嬉鬧追逐 。在那麼多魚中，缸總能一眼就看到它。現在小紅魚就在缸裡游著，它每游動一下，缸都能感受得到小魚在心中運動地痕跡。要是早一些小紅魚在我這裡住該多好！缸這樣想：不過這個時候也不晚，畢竟跟小紅魚在一起了，可以這麼近地看它，感受它。缸覺得自己是全天下最最幸福的缸了。甚至在小紅魚被撈進來時，為它離開了小白的那絲轉瞬間的遺憾也沒有了。它沒有小白陪它，還有其他的魚嘛，再說我也可以陪它！缸這樣想著，為了小紅魚跟小白魚的分離開始有一些慶幸。
第二天，小紅魚不怎麼進食，缸覺得換個環境小傢伙不吃東西也沒什麼。在店裡的時候，它見過那些被主人新買進的魚也不怎麼吃食，熟悉新環境就好了。第三天，小紅魚還是不吃東西，游得也很慢。第四天，另一條魚開始吃東西了，小紅魚還是什麼都不吃。小女孩一餵食，它就游開了。
「這條魚真笨，不知道吃東西，要是餓死怎麼辦！」
「沒關係的，小魚不容易餓死，勤換水就行了。」
缸開始覺得不太對勁，前兩天的興奮此時也無影無蹤了。它怎麼了？難道它是在想著小白魚嗎？突然，讓缸吃驚的事情發生了：小紅魚騰地一下跳出水面。
「小紅魚跳出來了！」小女孩驚呼。小女孩的媽媽趕緊跑過來，幫小女孩把小紅魚從地上撿起來，在水龍頭上輕輕地沖了沖，又放回缸內。「可能是缺氧吧。」小女孩的媽媽說，然後兩人一起為魚缸換了水。缸很是心疼地關注著小紅魚。
回到缸中的小紅魚似乎顯得很疲憊，游了幾下就不動了。缸開始擔心起來，開始想念那隻小白魚，要是小白魚也在的話，應該不會這樣吧。缸很想告訴它的新主人，把小白魚也買回來吧。
小紅魚真的病了，沉在缸底不怎麼動，偶爾晃晃尾巴。
「它是不是要死了？」小女孩問媽媽。
「挑魚要挑那和種游得歡的」。媽媽說。
「它在店裡的時候游得可歡了，」小女孩說：「不信你問爸爸。」
缸開始難過起來。它真的很希望小主人去把小白魚買回來。沒有小白魚，小紅魚不知會怎麼樣。
第二天早上，陽光透過窗簾灑進來，照在小紅魚身上，小紅魚飄在水草旁，一動不動，另一隻小魚躲在水草下面。
「媽媽，媽媽，小紅魚死了」小女孩大叫。「把它撈出來扔掉吧！」「不，我要把它埋了。」小女孩小心地小紅魚撈出來，埋在屋外，缸看不到的地方。
「媽媽，叫爸爸再去配一條吧。」小女孩懇求媽媽。
小紅魚死後的第二天，小女孩的父親經不住小女孩糾纏，又去買了一條回來。
缸楞住了，是小白。它們倆，它一眼就能認出來。
父親說，他去買魚的時候，見這條小白魚一個勁地往他網裡鑽，覺得很有意思 ，就把它撈上來了。
小白魚一進缸就向小紅魚游去。缸心想它要是發現那不是那條小紅魚怎麼辦。小白魚好像並沒有認出那不是以前的那條小紅魚，跟這條小紅魚相處得很愉快。難道小白把小紅忘記了？
小女孩經常給魚換水，充足的陽光和養份讓兩條小魚在缸裡游得自在極了。一天缸感覺到自己不行了，畢竟它的大半生是在魚店裡度過的。缸只有在這個時候才可以說出它想說的話，用它一生的力氣。它告訴小白魚小紅魚的事情。小白魚對缸說：「謝謝你，小紅魚已經把所有的事情告訴我了。生活本應是快樂的。它總想起以前的日子，無法再快樂起來。它很絕望。讓小紅轉告我如果能碰到我的話，要我一定要快樂！」我很難過，可是想起它，想起它的希望，又會重新振作起來。」
缸看看小紅魚，小紅魚對它微笑著。缸也笑了，笑得很清脆。 |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