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懷念老屋

母親從家中來信,說家裡已搬進了兩室的新居。這個消息讓我重重鬆了口氣,想母親終於可以從那煙熏火燎的煤爐旁解脫出來了。
  暮春時節,我帶著兒子踏上了歸鄉之路。
  新居坐落在城西的一角,雖有些偏僻,倒也不乏清靜、眼亮。站在陽台上,極目遠眺,望得見西山腳下那條淡黃的土路和路旁那幾株稀疏的鑽天楊。斜陽暮裡,常有牧歸的老牛從那條土路上緩緩走來,儼然一派田園風光。但望得久了,初來的新奇也就淡了。回望室內,一切都是陌生的,那些熟悉的老式傢俱大都在搬遷中變賣掉了,取而代之的是壁廚、吊櫃。或許是離家在外的緣故,記憶中的家總是由那些陳舊的傢俱組合而成的,除了親人的面孔,眼前的這一切又與我隔著怎樣的距離。心中不免有些傷感,竟漸漸懷念起老屋來。
  那是一座古老得幾近千瘡百孔的建築,低矮得幾乎被深埋在地下。我們舉家搬進這座老屋時,正是嚴冬季節,牆壁四面透風,冷得叫人發抖。門窗傾斜,大有搖搖欲墜之勢。最要命的是房屋下窖,從外面進來,一步步走下去,彷彿走進無底深淵般。到了惱人的雨季,院子裡積水流不出去,便倒流進屋裡,即使是半夜,也要披了雨衣,頂著傾盆大雨,把水一桶一桶地舀出去。儘管如此,能在擁擠的城市裡擁有一方棲身之地已是難能可貴了。這樣的日子捱過了一年,我們便下決心修繕這座老屋。首先得用土把地面墊起一米多高,對我來說,那便是一項極其艱巨的工程了。小小的我和小小的妹妹也不甘示弱,和大人們一樣來回運土,稚嫩的小手不知磨出了多少血泡,最後,老屋終於從地下升到地面上來。然後又改換了門窗,吊起了灰棚,粉刷了牆壁,又打上了光潔的水泥地面。經過這麼一番折騰,老屋便煥然一新起來。住進「新屋「那天,我和妹妹竟興奮得一夜未合眼。最後又收拾了院落,重砌了院牆,在小院的四周栽種了花草。每當春天來臨,小院便爆發出勃勃生機。
  工作以後,一直住在別的城市裡,與老屋便日漸疏遠起來。只在逢年過節,回家探望父母,也不過是老屋的匆匆過客,無暇再去細細品味年少時的那份甘苦與喜悅。直到此時面對」陌生「的家時,才覺老屋於我是那麼親切、溫暖。那時的喜怒哀樂現在回味起來都有一種特殊的魅力,惆悵之餘,仍不自覺地來到曾是老屋的地方,卻再也尋不到老屋的蹤影。那個融進我成長歷程的老屋,早已被現代化的摩天大樓深埋在地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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