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該怎樣報答你

每當風清月朗的時候,我就會想起家鄉;雖然,也曾幾度顛簸風浪回過家鄉,但每當酣然入夢的時候,就會夢到你在身旁。那深情的呼喚,那急切的目光,總是輕輕把我的心窗叩響。
  想起家鄉,就聽到了那熟悉的廣東音樂悠揚綿長,屋前的大紅花火苗跳蕩,白蘭花風中飄香。爐台旁,你把一條圍裙圍在腰上,用一雙靈巧的手,鍋碗瓢盆當作樂器,把家的樂曲奏響。九層糕、蘿蔔糕……像變戲法一樣疊起桌上。熱霧裡,你的汗水在臉上流淌;灶口的火,映紅了你那秀麗的臉龐。夜深了,你還沒睡,燈光下縫補著我們的衣裳。你磨糙了一雙巧手,飛針走線裡浸潤著你的寸寸柔腸。天還未亮,那碗淡茶也早已放涼,可你已經走出破舊家門,走在鋪滿晨曦的上班路上。你不是孟母,不會讓我擇鄰求學;你不是岳母,不會把「精忠報國」誓言刻在我心上。你只是一名普通勞動婦女,時刻教我誠實、善良。
  想起你,就想起那年我下鄉海南,你把我送到了碼頭太古倉。陽光裡,我看到在你爬滿細紋的眼角上,閃著點點淚光。「你回去吧,回去吧……」你不說話,只是默默地、默默地摸出一個舊水壺,輕輕放在我手上:「帶上家鄉水,摻著海南的水喝,醫水土不服是良方。」此時,我不忍再看到你流淚的臉,好想說:「我會記掛你,我的親娘。」「紅衛二號」汽笛一聲拉響,我看著你「哇……」的哭得震天動地,淚水滾滾奔湧珠江。我轉身走進船艙,只怕再也控制不住,跳回岸上,臨陣逃脫多沮喪。
  聽著一首首思鄉曲,哼著熟悉的粵韻小調,我又想起了你,將你給我的水壺緊緊貼在懷裡,就像貼在你的心上,壺裡的水就是你的心,壺裡的水就是我的家鄉。看著你的照片,還是那麼慈祥,望著你那張寫滿滄桑的臉,我淚流淌。你知道我這裡什麼都缺,總想把天下最好的東西都寄上。我經常收到臘腸、食油、白糖,也收到你的叮嚀和期望。而你,卻把我寄去的錢鎖在小箱。你沒文化,斗大的字也認不了半筐,讓大哥寫來的信,總是那幾行:「家裡都好,你自己照顧自己,不用多想。」而我的信,卻總是報喜不報憂,讓你失望,惹得你,一趟、一趟,去街口張望。
  說是別想,又怎能不讓我想得倒海翻江:我剛上學,爸爸病在醫院,星期天你總把大哥和我帶上,輾轉趕車探望。為了多掙錢,你辭去電筒廠的工作,幹起了裝卸苦力,與男子漢一樣。你身子單薄,兩百斤的大米硬往肩上扛。裝車、卸船,走在跳板顫顫地晃。不管晴天雨天,你總是一身汗水回來,為的是撫育我們五兄妹,還把兩位老人贍養。幾年後,爸爸撒手而去,你獨自把重擔挑在肩上。我多想成為你的肩墊,替你分擔生活重量;我真願成為你的鞋幫,助你邁穩步伐向前方。然而,本應該成為你的臂膀的我,走得這樣匆忙,來不及細細把你端詳,來不及把你深恩報償,怎不令我掛肚牽腸?
  我時時想念家鄉,想念羊城的雲飄蕩,想念花城的風送香,想念白雲山青青,想念珠江水泱泱,想念火紅的木棉花映朝陽。
  我時時想念你,你是否也在家門口把我張望?你是否常常在飯桌上,多放筷子一雙,希望我突然出現,讓你驚喜萬狀。我會千百次趟過你的心河,我會一輩子把你在心中唱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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