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肩膀-2

他的眼前交替出小梅和大學女孩的臉龐,那是能讓他激情,渴望觸摸,渴望親吻的臉龐。可眼前這張臉,就像行走在大街上的人,陌生的和他毫無關係。他使勁掐了掐腦門上的皮肉穩住自己,任思緒飛旋。
    清晨的陽光從窗子裏直灑進來,高舉坐在辦公桌前,盯著備課本上的夢幻娃娃的眼睛,墨水已幹在她的眼臉上,模模糊糊。陳組長的臉伸了過來,小高同志,女孩漂亮吧,這可是政府大院有名氣的漂亮。再說,人家的家庭多硬,那可是紀檢委書記,一手遮天的。我那口子說了,現在政府辦公室正缺一位縣長秘書,你正合適,中文系本科生。這事成了,做秘書沒問題。好好想想吧,小高同志,前途無量呢。陳組長嘹亮的聲音誇張著,喧騰著,誘惑著,繚繞著高舉的腦際,直到月亮掛上枝頭,他斜靠著床頭,頭好痛,他用雙手捂住臉使勁地揉搓。
   生活就是這樣的現實,人在與它的磨合中,總是人妥協。面對著這個有點腦殘的女孩,他不再有“校長女兒”給他的屈辱,他只是覺著可笑。他眯起眼,甩甩頭,耳邊奏起一曲嘹亮的號角:既然能站在別人的肩膀上何必要拔地而起呢?是的,何必呢?她雖然因腦炎留下點後遺症,雖然中學的學業都沒完成,但她有大學的文憑,有個政府檔案局的美差,有個可靠的肩膀,一個好爸爸。不然,你高舉能摸得著這漂亮的姑娘,自己窮家破院的,有什麼好挑剔的。愛情,笑話,見他媽的鬼去吧。高舉思想裏活躍著。這次陳組長的臉伸出來時他擠著眼向她點了頭。陳組長的彌勒臉榮光煥發,哎呀呀,小高同志,這才是精明人呢。   落進現實裏,高舉感到了陳組長的親切。她的“一手遮天”的言論不再誇張。不費吹灰之力,他坐上了縣長秘書的寶座。他的夜晚,不再是昏暗的燈光,簡陋的硬板床。他住進了全歐化的豪華建築裏,水晶流雨似的燈飾,璀璨迷離;夢娜絲的柔軟使他的心旌搖曳。他嗅了嗅身邊的肉體,餓狼般地撲上去,雄性大展,肉體驚駭地嘶叫,他不管不顧任自己瘋狂。他盡情享受著物質和肉體帶給他的幸福和快樂。他從小忍辱受屈,受苦受累所渴盼的不就是這樣的幸福和快樂嗎?
  他開著小轎車行使在田間的小路上,五裏八莊又一次沸騰了,人家寡婦熬兒真是熬出太陽來啦!高舉坐在小轎車裏得意地笑。他嗅了嗅麥苗的清香,泥土的氣息依舊。他看到一群放學回家的孩子,飛快地蹬著自行車,他看著他們從車邊飛過,曾經的屈辱湧向心頭,他猛加油門,飛馳而去,飛向他人生的競技場。
    政府辦公室寬敞明亮,茶霧繚繞。高舉坐在臨窗的辦公桌前,拿張報紙半遮著臉,靜靜地暗察著這兒的人與人,體味著人與人間微妙的言行。他感到了一張張可愛的臉。那些在書本裏曾經憎惡,嘲笑,嘔吐過的臉,在現實裏都可愛起來。變色龍,勢利眼,哈趴狗都可愛起來;甚至奴顏媚骨這樣的貶義詞在這兒也褒義起來。陳組長說過,在政府機關裏混,奴顏媚骨是必須的,這年頭,誰不奴顏,誰不媚骨呢?是的,知識淺薄的陳組長畢竟在政府大院裏長大。他開始嘲笑自己,什麼廉潔奉公,高風亮節,忠厚實幹,幼稚吧,你高舉不是幼稚,簡直是白癡。一段時間的秘書工作,高舉的思想不斷的傾斜,他努力把自己向現實靠近。他畢竟有深厚的文學功底,中國的文學博大精深,最有實用價值的就是用到歌功頌德上。他大筆飛舞,一路高歌。領導高興了,他的岳父大人更是喜上眉梢,他大權一揚,給他一只跳板,派往鄉鎮任職書記。環境造就人,不到兩年,他在各種場合已是遊刃有餘,高舉有時都驚詫自己的適應能力,他感到得意,十年寒窗什麼也沒學到,還是社會這所大學給人的東西真實,名利雙收。看到他的優秀表現,岳父喜在心裏,在自己退二線時燒了最後一把火,利用自己的關係把這個得意的女婿提到了城建局局長的寶椅上。   城建局局長,在城市開發的浪潮中舉足輕重。高舉坐在辦公桌前,旋動著皮座椅,享受著權力給他的榮耀。他在這兒可以號令三軍。他看到一張張羡慕,討好的面孔,他心裏得意。從小在人前的低眉順眼都得到了報復。中國男人的皇帝情結在他身上實現,整個的白天都屬於他,他高高在上,心花怒放。但在月亮爬上樹梢的時候,人間慢慢安靜下來的時候,他的心卻是空洞洞的,繁華過後的寂寞。這份寂寞莫名地噬咬著他的心,特別在家裏,面對那堆空乏的肉體,這份寂寞更強烈,強烈地噬咬著他的精神世界,那個曾被文學修養著的高雅的精神世界。噬咬地他難耐,他要崩裂,他咆哮著撲向那堆肉體,肆虐她,恨不得撕裂她。看著那堆顫慄著的肉體他哈哈大笑,但心底更寂寞。
   看到周倩的第一眼,他寂寞的心海一點一點地泛起浪花,慢慢地喧騰起來。他癡癡地看著她,癡癡地。他努力按住寶椅扶手克制住自己:坐,坐吧,你就是來實習的大學生吧!周倩大方地回答:是,我叫周倩。高舉笑了:是,周倩。你不說我還覺從外面飛來一只小蝴蝶呢。周倩閃動著一身的粉紅坐了下來。好漂亮的小姑娘,好像在電視劇裏見過,你是林心如吧!高舉故意低垂著眼臉不看周倩,手裏翻動著桌上的簡歷:是,周倩,安徽師範大學中文系,呵,說起來咱倆還是校友呢。周倩看著眼前這個高大俊朗的局長,心裏也在鬧騰,原來“風流倜儻”這個詞就是為這個男人造的吧。她斜弋了高舉一下,站起來敬了個軍禮:請高局長下指示吧!高舉壓制著內心的蕩漾,歡快地回到:好啊,從今天起小周同學擔任我的奴僕,為我倒茶續水,掃地,擦桌子。周倩咯咯地笑。
    夜色裏的高舉,寂寞的心快樂起來,他不想去看那堆肉體。權力,地位給他的快樂是白天的。黑夜來了,他渴盼愛情,周倩,這個小妖女給他帶來了,他渴盼已久的愛情,如山洪爆發,他無法抗拒。  天還沒亮,他就去了辦公室,一個人趴在辦公桌上。周倩滿臉陽光地踏進辦公室,看到趴在桌上的高舉,心裏頓了一下:咦,高局長昨晚沒回家?
高舉抬了抬迷離的眼睛:你個小妖精攪得我睡不著,你看我的眼睛都紅腫啦。周倩湊近想看一下他的眼睛,一只手被抓住,她想掙脫,但卻沒動。高舉順勢欠起身,把她扯進懷裏,癡癡地盯著她美麗的臉龐。他的心好快樂,好幸福,生平第一次感到了愛情給他的美好,他輕輕地添著她的唇,她乖乖地俘虜著。他笑她,你真像個妓女。她咯咯地回,杜拉斯說女人不做作家,就做妓女,我甘願做你的妓女。愛情就是這樣沒有理由,兩個人很快泥成一團。也許是文學的共同打造吧,兩顆心相溶著。他們談古典文學的美,論當今文學的淪落。他們談李煜,李清照,還有杜拉斯。提起張愛玲,她扭著他的鼻子,你怎麼越看越是胡蘭成?高舉詭秘地笑,我是胡蘭成,你要號召日本再次侵略中國。周倩,陷進了愛河裏,她看著眼前的男人,仿佛是在夢裏尋了很久的靈魂。她嬌柔地摟住他的脖子。
  高舉看到了勝利的曙光。周倩,這個美麗的女孩,她是有肩膀的。她的叔叔是省長,她來這裏實習只是一個跳板。高舉深明這一點,他再一次為自己吹響了號角:既然能站在別人的肩膀上何必要拔地而起呢!  與周倩結婚後,高舉做了市長。人生得意。月亮悠閒地遊蕩在星空,萬物寧靜,他酥在嬌妻的肉體上,眯著眼樂。那支號角優雅地奏響,一個字元一個字元地從身下白晰的肌膚上躍起,體縱橫交錯地閃爍著,醒目,親切,很曼妙。陳組長的彌勒臉也越發地可愛起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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